冒名顶替考上军校中国空军史上第一个王牌飞行员是四川人
封面新闻记者 李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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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以琴，四川芦山人，中国空军飞行员。是抗战时期中国空军著名的抗日英雄之一，参战3年共击落日机8架，曾一次性击落日机4架，创造中国空战史上的奇迹。
乐以琴
他是中国空军第一位空战王牌飞行员，与高志航、刘粹刚、李桂丹并称为“中国空军四大天王”，有“空中赵子龙”、“江南大地之钢盔”的美誉。1937年12月3日在南京保卫战中牺牲，年仅23岁。
2006年，四川省政府批准乐以琴为烈士；2014年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乐以琴在列。
越洋电话里，易先德的声音扎裹满腔回忆，电磁波把身在美国乔治亚州的他与家乡四川连接起来。
雨后的芦山县城大水塘巷，“4·20”地震后整修如新的楼宇间，冲刷洗净后的一栋4层碉楼越发醒目，古朴挺拔、高墙深苍，在它旁边，一处老旧四合院残存雕梁画栋、飞檐翘脊，诉说家族远去的兴旺。
曾经居住在此的人，是易先德母亲家的历史和儿时的回忆，挥之不去的情愫萦绕心间，他正在把这里的故事梳理成册。从旧宅走出去的乐以琴，是易先德近来想得最多的，他嘴里的“六舅”，拥有短暂却光芒万丈的一生。
1米8的运动健将
曾是四川800米短跑记录保持者
“你看，他身材健硕，个子很高。”易先德传来一张照片：一个年轻小伙子健步走在阶梯上，挺拔身姿撑起双排扣的呢质军大衣，更显气质，还有皮手套、公文包和军帽，活脱脱就是行走的“气宇轩昂”四个大字。“六舅有一米八几的个头，体育一直是强项，尤其是短跑和足球。”
乐以琴航校毕业 1935年
“六舅”乐以琴1914年出生在雅安芦山乐家，排行第六，易先德强调此姓念“yue”。乐家自史便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到乐以琴的父辈这代，有老大乐和洲、老二乐和济和老三乐和澄3兄弟，三人没有分家，所生子女统一排行，共10男8女。
“因为第7女幼年夭折，所以习惯都说是17个子女。”这17个子女不简单，有14个人是大学生，其中还有博士4人、硕士1人。四川第一个医学女博士、中国妇产科两大权威之一的乐以成，就是这家人中的“乐二姐”。
然而，书香世家并不适合描绘这个大家庭，反倒是文武兼济更贴切。乐和洲是前清武生，乐和济是前清秀才，老三乐和澄是接受的新式教育，毕业于成都的“四川政法学堂”，后来在冯玉祥部队从军，遗憾的是在外病故，英年早逝。
或受父辈的影响，乐家17个子女亦是允文允武，各有擅长。易先德说，据族谱记载，乐以琴从雅安明德中学初中毕业后，1929年到了成都的华西协合高级中学就读，期间展露运动天赋，“他曾经是四川省800米短跑的记录保持者，也是参加‘1932年全国春季运动会’四川代表队的学生运动员。”
弃文从戎
“冒用”哥哥的身份考入军校
因为参加运动会，乐以琴的人生走到拐点。
1932年全国春季运动会定在南京举行，当乐以琴和参赛的队员到达目的地时，隔壁“1·28”淞沪战争爆发了，“上海南京挨得近，因而‘全运会’取消。”
这事对乐以琴触动颇大，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回成都，而是改道去了济南，“他的大哥，我的大舅乐以壎在济南。”1930年从华西协合大学牙科毕业后，乐以壎受邀赴山东济南齐鲁大学任教，创建牙科医院。那时，乐以壎和冯玉祥、韩复榘等人相交甚好，这为乐以琴未来的路铺垫了基石。
在济南，乐以壎劝说乐以琴继续读大学，报考齐鲁大学生物系，准备以后像家中其他哥哥姐姐那样学医，乐以琴半推半就答应了。然而因为还差几个月才毕业，当时乐以琴没有拿到华西协合高级中学的毕业证，考大学将受阻。
中央航校档案
乐以壎想了个办法，让乐以琴借用四哥的高中毕业文凭，“其实，我的四舅才叫‘乐以琴’，而六舅本来的名字是叫‘乐以锺’，但因为这次‘冒名顶替’用了四舅的文凭和身份，到后来这个名字又在六舅身上名声大噪，所以后来‘乐以琴’这个名字一直用在六舅身上。”连易先德的声音里也弥漫出来戏剧性。
用四哥的身份考进了齐鲁大学从文，乐以琴心底却有上战场杀倭救国的火苗在扑腾，尤其是期间看到“9·18”事变等发生，他情难自已。入读一学期后，大哥乐以壎通过冯玉祥得知北平正在秘密招收航校学员，这下乐以琴激动了，坚持要报考。
乐以琴在航校 1933年
“查资料可以知道，1930年蒋介石决定在原中央军校航空班的基础上，选址杭州笕桥蚕校（现浙江理工大学），扩建为中央航空学校。1931年秋天军政部航空学校在南京成立，同年12月搬到杭州笕桥，1932年6月扩大改组为中央航空学校。”
由此易先德说，1932年底以优异成绩被录取的乐以琴，应该是中央航空学校成立后的第一批学生。“但是因为学校前身已经招收过两期学生，所以六舅他们那批还是叫的‘中央航校第三期’。”
一次性击落日机4架
他是中国空军史上第一个王牌飞行员
笕桥航校的飞机驾驶学习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三级，每级4个月的学习时间。初级和中级学习基本飞行，高级专门学习驱逐、攻击、侦察和轰炸飞行。每级飞行训练结束都要进行考核，考试合格方能进入下一级的训练，不及格的学员予以淘汰。
1934年12月，顺利完成两年学业后，乐以琴被安排到空军第八大队， 后来同时兼任中央航校的教官。1936年，中国空军为适应对日空战需要进行整编，乐以琴调任空军第4大队22分队分队长，他的座驾是美国产的霍克Ⅲ鹰式双翼单座战斗机，编号为2204。
乐以琴在空军4大队 1936年
“当时和六舅一起被招收进空军的飞行员，其实大多数是富家子弟，”易先德有些感慨，“但他们并没有好逸恶劳或者贪生怕死，反倒是义无反顾，保持慷慨赴死的决心。”
在参战前，乐以琴专门去了一趟景德镇瓷器厂，定做了一批瓷杯、瓷碗，在碗胚上写着亲属的名字，让父母分赠给大家，作为纪念，“这时候他已经定了‘以身许国’的信念。”如今仅存的一只瓷杯是乐以琴给八弟乐以本的，上面写着“八弟留念：六哥赠于南昌空军第八队”。
乐以琴在空军第8队 1935年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8月13日，日军进攻上海，淞沪会战爆发。乐以琴在空中战场的故事，由此进入高潮。是年8月15日，34架日军飞机直扑笕桥机场，第4大队奉命起飞迎战。首次与日军交战，乐以琴一鸣惊人——全大队与18架日机展开空战，后来共击落6架日机，其中他驾驶的2204号战机就打下了4架。
空战结束后，乐以琴还不解气，愤愤地说：“我打下一架日机后，怒火未息，摸摸自己脑袋还在，身上也没有出血，反正自己已经够本了，又向第二架、第三架日机追去，直打到第四架往下掉的时候，两挺机枪里的子弹已打完，汽油也用完了，只好返回。”
一次空战中单机击落4架敌机是抗战时中国空战史上的奇迹，乐以琴一举成名天下知。1937年8月21日，乐以琴在上海西郊又击落两架敌机，创造7天之内，击落8架日机的记录。按国际惯例，在空战中击落敌机5架以上的飞行员被称作“王牌飞行员”，乐以琴实至名归成为中国空军史上第一位王牌飞行员。
乐以琴与高志航、刘粹刚、李桂丹并称为“中国空军四大天王”，坊间送给他“空中赵子龙”“ 江南大地之钢盔”等美誉，易先德说，“六舅所驾驶的2204号战机成为令日本空军的克星。曾经有战友劝他变更机号麻痹敌人，他却说，以身许国，本是男儿分内事，岂能希图保全自己而变更机号，而向敌人示弱呢。”
23岁英年早逝
家族里多人学他参军
1937年12月3日，在南京沦陷前的最后一次空战中，中国空军只有乐以琴和董明德两人升空对付数十架日机。战斗中，乐以琴驾驶的2204号战机不幸中弹起火，为了缩短在空中降落的时间，减少被日军射击的机会，乐以琴推迟了打开降落伞。很不幸，开伞时间太晚，导致他落地时头部受重伤去世，年仅23岁。
“后辈对乐以琴满怀崇敬。”易先德的话，是侄辈的心声。
乐以琴
英年早逝的乐以琴没有子女，侄儿侄女将其视作父亲一样尊敬，大哥乐以壎的儿子乐近孝、三哥乐以均的女儿乐近儒、儿子乐近雄，七弟乐以雅的女儿乐近范，六妹乐以纯的儿子吴大勇……年过半百还曾回到芦山乐氏老宅，追忆乐以琴，哪怕他们多数已经在国外定居；乐以琴的铜像落户雅安市张家山公园内的原明德中学旧址前，乐氏亲属远道而来“送”他；乐家人也常到乐以琴安息的南京烈士纪念馆看望先人。
其实，受乐以琴影响的还有同辈人。乐家老四，也就是被冒名顶替的真正乐以琴，后来也去报考空军了。“因为之前六舅借用了四舅的高中文凭和身份，一直‘沿用’到考进了空军，所以四舅不能再用他真实的身份，于是他又借用了六妹，也就是我六姨妈乐以纯的文凭报考中央航校第8期。”易先德极尽可能解释，“所以后来四舅一直用‘乐以纯’这个名字在中国空军服役，曾经驻防成都、海南岛等地。”
乐以纯（原名乐以琴一家）
如此说来，也就是原名“乐以锺”的乐家老六借用了四哥“乐以琴”的名字和文凭，成为举国皆知的抗日空军英雄，后来原名“乐以琴”的乐家老四同去报考空军，便借用了乐家六妹“乐以纯”的名字和文凭。以致后来空军中流传着一句“乐以琴不是乐以琴，乐以纯不是乐以纯”的佳话。
英雄的故乡无法忘记英雄。在芦山县博物馆，有专门为乐以琴设立的事迹专柜，里面存放着一尊乐以琴的雕塑，乐以琴赠送给八弟的那个瓷杯等。 原芦山县政协文史委主任余怀荣说，在乐以琴牺牲后，他的抚恤金被寄回给芦山乐家后，乐家人投资修建了伯英学校，建成芦山第一所小学。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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