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式橄榄球在中国的发展前篇基于民国史料的考察

编者：这是一篇关于美式足球如何进入我国的介绍，其中有部分英式的内容。本刊认为，鉴于两项运动目前的混用名称之实际状态，去多了解兄弟项目的背景，对我们研究本项目多有脾益。

请注意，原作者也混用了“美式足球”和“美式橄榄球”这两个概念。《前篇》中的图9，当年的报纸中使用的是“美式足球”，而非“橄榄球”，这与中国台湾和香港地区直至今天的情况是一致的。

原文如下：

“‘美式橄榄球在中国’是一个运动 场地的组合，一开始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就像‘牙买加雪橇队’。但在一个有13亿人口的国家，一切都在某处发生，橄榄球在中国的存在应该毫不奇怪......”。——Christopher Beam

美式橄榄球大约在20世纪初，即英式橄榄球运动后几十年传入中国。由于球的形状和人们眼中的打法相似，中国人给这两项运动取了一个相同的名字。为了在中文里把他们区分开来，人们会在前面加上“英式”、“美式”，以表明他们来自哪里。但很少有人能分辨出它们之间的区别。从上文引言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论英式还是美式橄榄球在中国都不受欢迎。人们对它们的了解程度不高，不仅是因为语义混乱，更是因为它们的普及条件。对于美式橄榄球来说，情况更糟。回顾历史，我们会发现美式橄榄球在中国的发展是一个复活的故事。这项运动在20世纪初从东部沿海城市进入中国，二三十年代在上海得到发展。从30年代末由于战争的原因开始走向了衰退，终于在50年代初彻底在中国消失。美式橄榄球在中国的发展所呈现出的现象具有复杂的社会、历史和文化根源。由于美式橄榄球在中国的发展出现过几十年的空白，故本章将基于时代，分别展示民国时期（前篇）和共和国时期（后篇）美式橄榄球在中国的发展状况，并对种种历史现象、发展现状和未来展望提出一些见仁见智的看法。民国时期的美式橄榄球：从东部少数城市的比赛到一个城市的发展中国已知最早的美式足球队是1913-1914年在保定直隶高等师范学校组建的，尽管该队很快被认为比赛过于暴力的官员解散。可以看出美式橄榄球的运动方式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冲突是限制其在中国发展的主要障碍之一，无论是官方还是民众都无法轻易接受这项运动。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从那个时代的传播媒介——报刊杂志的信息中看到，美式橄榄球在那个年代的中国，还是曾经得到了区域性的发展。1910年之前，有关美式橄榄球的信息就以新闻的形式传入中国。1906年12月18日North China Daily News就以电报形式刊登了于费城举行的一场由U.S. Military v. NavalAcademics的年度橄榄球赛的简报。这是在中国有记载的最早的有关橄榄球的比赛信息。1910年10月27日，North China Daily News又刊登了有记载的在中国举行的第一场美式橄榄球赛。U.S.S. HELENA v. U.S.S. SAMAR.昨天下午，在上海板球俱乐部的场地上，美国HELENA和美国SAMAR进行了美式橄榄球比赛。后者在体重上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除此之外，该船的船员可供组队的人数远远少于HELENA，并以41分对0的比分被击败。虽然比起同期的其他西方体育项目如足球、篮球甚至英式橄榄球，有关美式橄榄球的消息相对少得多，但也足以还原其在那个年代中国的样貌，使我们理清其发展的历史脉络。1. 在华美国人进行的早期游戏（1910~1922）：几个“第一”

尽管清王朝在1912年覆亡，中国继而进入民国时代，但从本质上来说仍然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时期。各资本主义强国在各自的势力范围皆有驻军和侨民。美国主要控制了东南部沿海地区，故美式橄榄球也就从这些地区传入中国并最早开展起来。在这个时期，美式橄榄球的组织、参与都是在美国人，尤其是军队的主持下进行。1912年11月2日又有一场比赛的预告在报纸上刊登：

为了在上海推广美式足球，已安排明天（星期日）下午3点在虹口公园举行上海队和HELENA队的比赛。

从这个报道中可以看出，这场比赛的目的旨在于普及橄榄球运动。即便参赛的一方是上海的代表队，但其成员仍然是来自美国的侨民，这一点从日后的报道中可以得到证实。这一时期美式橄榄球开始进入中国，一些中国人，尤其是进步人士已经开始关注这项运动，但仍然极少参与。

在1915年11月26日一篇关于U.S.S. Wilmington与Torpedo Flotilla比赛的报道中，文章在最后部分首次将美式与英式橄榄球做了简单的比较和展望，也正说明了中国人对这项运动开始的探索。

... ...事实上，美式橄榄球中的擒抱与常见的英式“橄榄球”比赛中常见的擒抱大不相同，足以在未来的比赛中吸引大量观众，据我们所知，其中许多比赛将在冬季进行。

美式橄榄球的最大传统——感恩节比赛于1917年进入中国，并在之后的20年中成为一个常规性比赛被延续下去。11月22日，一篇新闻对11月29日的感恩节比赛做出了详细预告，而这是关于感恩节比赛最早记载：

美国体育协会正在安排11月29日感恩节在游乐场进行美式橄榄球比赛。这两支球队将全部由美国人组成，据说其中有许多橄榄球明星老将......

从这篇新闻中能看出，参与这场比赛的队员都是美国人，而且还有一些明星参与。从这一年开始，美式橄榄球的比赛逐渐增多，对于这项运动的报道也从质量上得以提高并有了比赛内容的详细描述。1919年11月第一次AF系列赛也引起了媒体对其的系列报道。由Shanghai, U.S.S. Wilmington, U.S.S. Elcano和来自天津的WestPointer四支球队围绕感恩节季进行了多场比赛。其中一篇报道还对上海队阵容结构以及裁判信息做了介绍。

图1. 美式橄榄球阵型介绍

之后美式橄榄球的比赛逐渐增多，越来越多的球队参与进来。1921年就出现了围绕橄榄球比赛及其预告、分析的16篇报道。在这一年出现的橄榄球俱乐部组建了一支球队并参与到多场比赛的组织中，其中还包括联系组织的北京Legation Guard与上海队的比赛。12月21号的新闻详细报道了北京队的到达及对双方的出场阵容和执裁官员做了介绍。

图2 上海-北京队员介绍

参赛球队和比赛的不确定性是这一时期的特点，在历史线索中出现了第一个在中国的美式橄榄球俱乐部，尽管比赛的组织、参与到执裁则都是由美国人包办的，但该运动已经进入中国并且引起了中国人的注意和部分人的兴趣。

2.中国人的参与（1923~1950）

国人的首次亮相

1923年12月8日，盐城淮美学校组成的球队与上海美国学校（SAS）在南洋公学操场举行首次由中国人参与的美式橄榄球比赛，最终淮美学校以6:31不敌SAS。当时有记载如下:

“美国式足球(橄榄球)比赛,上星期六下午,本埠西童公学与盐城足球队假本校操场,作美国式足球比赛......是日围观者八百余人,西人约百余人......盐城队教练员为该校校长嘉贾美......队员姓名采录如下:赵振杰、张鹏镜、徐荣安、沈荣玉、刘光涛、周德奎、裴吾煌、王耀堂、刘恒鹏、孙海安、宋喜钝.”

图3 江苏盐城的淮美中学的美式橄榄球队

从新闻中能看出，这是一支纯粹由中国人组成的球队，在比赛当天吸引到了上千名观众前来观看，产生了较大影响，这开启了国人参与AF的历史。而12月10日的North China Daily则发表了题为“A Chinese Team’s Debut”的文章，详细记载了比赛的经过和结果。两天后，更发表了一篇题为“Chinese Promising Beginning”的文章，对10日的比赛中中国队员所暴露的缺点进行了点评，同时对于中国人能否打美式橄榄球进行了评论，并得出肯定的结论，最后提出中国举办高校校际联赛的希望。

协会的成立

20世纪20年代是华人美国留学的高潮，许多体育学科留学生从美国学成归来，将现代体育理念和体育组织、项目规则等带回中国，于是出现了一大批中国人自己管理的体育运动组织，改变了由外国人操控的状况。美式橄榄球作为现代体育项目之一也不会例外。1926年10月23日，伴随着在Race Course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上海中华美式橄榄球协会正式成立，会长由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主任干事沈嗣良担任，并且成立了一支完全由中国人组成的美式橄榄球队（绝大部分队员为归国华侨），并由圣约翰大学的美国教授Gilliam Portfield担任教练员。这是民国时期有记载的全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中国人自行成立与管理的美式橄榄球组织。

图4 1926正式成立的上海美式橄榄球队

感恩节年度赛事

根据来自North China Daily的新闻报道，自1917年感恩节比赛被引入中国上海后，这项赛事便如同其在美国本土一样，成为每年的重要赛事。随着中国球队（圣约翰大学队）的加入，这项赛事在民国上海逐渐成为了年度规格最高的比赛。从20年代后期出现的系列赛一直到30年代的联赛，最重要的对决或者决赛都被安排在这一天。这项赛事在30年代前期随着橄榄球联赛的扩大而发展到鼎盛。根据1935年的报道，此时的感恩节比赛已出现了乐队的中场表演，既使在战时的1937和1938年，上海仍然举行了一场感恩节比赛。抗战的爆发使得该项赛事一度中止，但在1945年战争结束后，感恩节年度赛又被驻华美军重新举办，但这个时候，由于战争和国内局势，中国人有组织的参与力度变得再次薄弱并逐渐淡出。而这项赛事也在50年代初随着美国势力从在中国撤离而彻底衰落、消失。

图5 The Civilians v. The Marines在1935年感恩节的比赛

队伍的主要来源

美式橄榄球作为一个运动项目和文化符号通过多种途径传入中国，但将这项运动以球队比赛的形式直观的呈现于国人眼前的却是美国海军。如上文所述，有记载可考的第一场美式橄榄球球队比赛是1910年U.S.S. HELENA v. U.S.S. SAMAR.的一场比赛。随着AF的推广和发展，越来越多的球队成立。根据记载，在上海的主要橄榄球赛事中出现过的球队多达十余支。美军、学校和协会俱乐部成为球队的主要来源。

美国人组成的球队：Navy，Marine，SAS，AAC，AFC，YMCA，Civilian，Glen Line

中国人组成的球队：St. John’s University，Huaimei School，Chinese All-Star

图6 第四海军陆战队第二营的"Beef Boys"

自1919年第一次系列赛之后，美式橄榄球比赛每年就不再只有一场比赛了。但直到1925年之前，系列赛还没有成为常规，更多的是不同组织和球队各自为政的邀请赛。据资料记载，1925年冬，由上海美国学校，留美学生组成的上海队以及来自盐城的淮美学校队在上海进行了一次成为“三角联赛”的系列赛，成为有史记载的首个中国人参与的橄榄球系列赛。1926年中华美式橄榄球协会成立后，圣约翰大学队便正式成为上海代表队，在该年与上海美国学校进行了三场系列赛，其中最后一场便是于感恩节当天进行。在之后的几年中，上海美国学校与圣约翰的对抗成为了传统，两队之间的比赛多次成为了感恩节比赛。

1930年10月18日，上海美式橄榄球联赛正式开始。由第四海军陆战队的1营、3营、YMCA、上海美国学校四支球队进行，冠军将获得Cunningham Trophy。North China Daily还记载了上海美国学校为了这次联赛组队举行了校内选拔赛。联赛进行了一个月，最终由陆战队的3营队获得冠军，并且该队被安排与上海队进行了一场感恩节比赛。据记载，这些比赛开始对观众销售门票，单场$1，赛季票为$15。另外1936年的感恩节比赛门票售价为$2和$3。

图7 联赛排名

但根据1933年刊登的一个关于上海橄榄球协会的会议报告，联赛并不稳定，参赛队伍数量一直保持较低并且稳定性不高。每年若干场的比赛仍然处于较为松散的组织，并未形成长期稳固、规模较大的联赛。但Cunningham Cup保留了下来，并且保证了每年的感恩节比赛。从之后的发展中可以看出，美式橄榄球每年的仍有场次较多的比赛，但鲜有长期稳定参与联赛的球队。参与者很大程度上依然是美国军人和侨民，圣约翰大学最终成为了唯一的中国代表队。随着抗战的爆发，该项赛事进入了停滞状态。

图8 上海美式橄榄球协会的报告

战后的短暂恢复

直到战后的1946年，才再次出现了关于AF比赛的报道和记载，期间只有1941年有过关于六人制橄榄球的一次小型比赛的介绍。1947年9月11日，由U.S Navy Welfare & Recreation Office组织的新的联赛在上海开赛。只不过这次的参赛队伍再次成为清一色的美国人，主要参与者都是美国侨民或包括南京在内的美国军队的军人。1948年10月10日，由Naval Athletic Center赞助并组织的联赛在上海和南京举办，圣约翰大学队参加了这个联赛，在揭幕战中战败于AAC。除此之外，中国人参与比赛的记载只有1947年11月2日和1948年10月23日的两场关于SAS与圣约翰之间的较量，这也是民国时期关于美式橄榄球比赛在中国的最后记载。

学术探索

尽管实际参与橄榄球运动的程度并不算高，但在那个时期中国人仍然有着对这项运动发展的学术上的探索与研究。1912年的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刊物《进步》杂志上刊载苏州东吴大学教授赵紫宸(1888~1979)先生撰写的《室外运动之一种——足球篇》。赵先生在文章中对足球、英式橄榄球、美式足球3种运动的场地、游戏人数、裁判、器材、规则和玩法作了简略的介绍，文中还附了照片和说明，是中国最早的对橄榄球运动的介绍。

1917年的一篇报道用了较大版面对美式和英式橄榄球做出了详细比较，内容涉及了通则、规则、技战术、器材等各方面。这是继赵紫宸教授之后中国对于AF和Rugby的较为详细的论述。1924年，North China Daily转载了纽约一篇美式橄榄球防守战术发展的报告。1926年，上海队队员、中国著名的体育家郝伯阳撰写《美式足球与寻常足球之异点》、《美式足球略史及游戏方法》等文章，对美式足球的规则和战术等作了较详的介绍。1933年11月29日，North China Daily又用较大版面刊登了一篇题为“Development fromRugger in Past Fifty Years”的文章，全面介绍了美式橄榄球的发展演变。该报刊多次刊登了橄榄球在美国本土的发展以及规则上的演进，这些学术上的探索使得中国人至少从文化上了解了这项运动。

3.其他地区的有关记载

在同一时期，关于美式橄榄球在中国其他地区开展情况的记载非常缺乏。除了盐城淮美学校，有记载的上海之外的中国人之间进行的橄榄球比赛只有1933年2月26日一场广东v. 岭南的比赛报道。另外《燕京新闻》在1940年报道燕京大学内部开展了系与系之间的比赛，说明美式橄榄球当时在中国一些大城市还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开展。

图9 广东的美式橄榄球比赛

4.海外地区的有关记载

民国时期的中国报刊同样有关于海外美式橄榄球的记载，其中绝大部分是对于美国本土橄榄球发展和比赛的报道，包括大学生联赛和NFL。而在1934年North China Daily也刊登了一篇关于美式橄榄球在日本发展的报道。值得一提的是，1926年该报提到了在1924年1月1日夏威夷大学一支华人橄榄球队在加州击败了Pomona College队；而在1934年则有一篇关于在旧金山进行的中日比赛的图文报道。

图10 华、日裔之间的美式橄榄球比赛

本文来源于美国体育故事

作者：齐秦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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