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荒时不发愁这5部历史纪录片比电视剧还好看
多年以来，看剧是工作，也是消遣。剧荒的时候就看电影，互为奥援。影视寒冬和疫情袭扰之下，有时会出现影剧双荒的局面。近来有了新的填充时间之法：看纪录片。
讲述山川形胜的，讲述重大工程的，讲述美食烹饪的，讲述动物植物的，都看了一些。最中意的还是历史人文纪录片。这跟我看剧的趣味一脉相承，好的历史剧始终是我的心头所好。
看片时做了笔记，看完了还想安利。在这儿，先推荐5部历史纪录片。都是一个月内看的，观感新鲜出炉。
硬核的《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是文史地理式讲述。最大的特点是硬核，以河西走廊这个狭窄的通道，观照了大半部中国历史。
于我而言，它提供了新鲜史料，独特视角，过瘾故事，历史坐标。
纪录片的几把刷子都用上了。史和地的对应惊人地准确，可见拍摄者和撰稿者的默契。历史的脉络惊人地清晰，有行军路线图和地理演变图为证。也有对历史人物的扮演，兔起鹘落间有几分戏剧韵味。
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也是由杰出人物串接的。张骞、卫青、霍去病的时代，是路再远再难也要持节到达的时代，是犯我强汉、虽远必诛的时代。
汉武帝担着“穷兵黩武”的名声，击溃了北方匈奴的大部队。但边境并非始终宁靖。接下来是常惠和解忧公主的时代，他们文武两手都硬，大汉仍然威加四海，西域都护府的设立成为开疆拓土的标志性事件。
西晋这个短命的王朝，很快就发生了八王之乱。衣冠南渡，东晋建立，这是汉文化茁壮的一支。而凉州张氏对河西走廊统治80年，也为汉文化保存了文脉。
隋代，隋炀帝杨广扫平土谷浑，在张掖搞国际大聚会。盛唐是丝路最繁荣的时期，也是敦煌艺术最辉煌的年代。
元代，阔端掌管凉州，萨班和八思巴为蒙古人带来藏传佛教。宋明两朝，基本无力守护西域。清朝，海防和塞防争夺资源，幸有左宗棠收复新疆。
在历史长河中，国家的疆界经常由河西走廊的易手而重新划定，民族的融合经常跨越这条狭路发生，而文明的传播也离不开它的连结和助推。
这是一条神奇的天路。不看这部纪录片，我不知道河西走廊是这样一条中华文明的咽喉要道。
这部纪录片2015年在央视播出，一共10集。看字幕，最重要的创作者应该是这五位：学术统筹沙武田，总撰稿邓建永，导演赵启辰，总导演王新建，制作人李东珅。
纪录片能拍到这个份儿上，向他们致敬就是了。
悬疑的《海昏侯》
《海昏侯》是2019年的央视纪录片，三集，细致记录了南昌海昏侯大墓三年多的考古发掘过程。全片以海昏侯戏剧性的一生为线索，讲述了西汉时期的政治和社会生活。
海昏侯为西汉所封爵位，共传4代，延续到东汉。《海昏侯》中大墓的主人就是第一代海昏侯，也就是曾经的昌邑王和汉废帝刘贺。
这部系列片是悬疑式讲述的代表作。一上来就是一个问题：盗墓者是否得手？应该说是得手了又未得手。他们下到了墓地的中心，却没来得及找到墓藏的金银。
墓地主人是谁？一连串的直接和间接证据指向刘贺。为什么墓地中有那么多金饼和金器，因为墓地主人富可敌国。为什么他下葬不能穿金缕玉衣？因为先王后皇终为侯，级别不够，规制不允许。
刘贺为什么只有27天的“皇帝游”？因为他政治上不成熟，触动了权臣的利益。霍光为何想废帝就废帝？因为他权倾朝野，而且留了一手：新皇帝还没有告庙，也就没有完成法定的仪式。
为什么海昏侯不到34岁就一命呜呼了？他这样的人生跌宕，心情能好才怪。继任天子不打压他才怪。遇上好的地方官，尚能相安无事。如果地方官要拿他邀功，他不穿小鞋才怪。最后，不洁食物引发了急性肠胃炎，年纪轻轻撒手人寰。
《海昏侯》的导演是张力和金蓓。经过他们三翻四抖的讲述，这部纪录片比电视剧还好看。帝王将相的故事，往往和权钱色以及阴谋有关系。这和人类的刚需相关联，讲生动了都是传奇。
世界的《苏东坡》
苏东坡是有着世界级影响的文学家。我看的《苏东坡》是2016年的央视纪录片，导演杨光照、张晓敏，编剧祝勇。
《苏东坡》以苏轼的人生轨迹为纵轴，从眉山到汴梁到黄州到杭州到惠州到儋州，一路讲来。苏轼在黄州四年的生活以及心路历程，为重点内容。
这个是互证式讲述。实地探访、情景再现、学者点评、风行世界，一共四个视角，互为佐证，互为补充。
第一集名“雪泥鸿爪”，讲述青年苏东坡才华横溢，锋芒毕露，后卷入党争而入狱。为太守陈希亮作《凌虚台记》，语多讥讽，但长者一字不易照用。多年以后，苏轼醒悟，颇有悔意。
第二集名“一蓑烟雨”，讲述乌台诗案后，苏轼被贬黄州。在穷苦中日渐旷达，与劳动人民打成一片。
第三集名“大江东去”，讲苏轼的诗文成就。西园雅集，是文人士大夫的情趣。夜访赤壁，是天才散文家的高光时刻。
第四集名“成竹在胸”，讲苏轼的书画成就。第五集名“千古遗爱”，讲他在杭州的政绩。苏轼与王安石金陵相遇，政见不同，但惺惺相惜，足见光风霁月，雅量高致。
第六集名“南渡北归”，讲述他宦海沉浮，再贬惠州和儋州。最终病死常州。苏轼一生最高官至礼部尚书，但在官场上一肚子不合时宜。
实地探访是纪录片的看家本领，一到现场，“纪录”二字就坐实了。而正在热播的纪录片《中国》很大程度上丢掉了这个手法，而用一些舞台和影视美术化的场景取而代之，实则少了纪录片的朴素之味。
学者点评主要是背书之用。他们的形象比不了演员，多有苍老之相，讲的也不见得是多深奥的东西，好在激情澎湃，以真诚取胜。可能是出于颜值的考虑，这被后来的诸多纪录片扬弃了。
情景再现是为了讲得生动，一开始遮蔽或虚化脸部，避免以假乱真，后来演员直接出镜，但基本上没有台词。这是当下历史纪录片最流行的手法，有些片子甚至通篇都是情景再现。
所谓“风行世界”，是苏轼独一无二的影响力的体现。在日本，在欧美，他都有大量粉丝，经常举行诵读和纪念活动。这种以他证加强自证的做法，我们并不陌生。
总的来说，这部纪录片中规中矩，中正平和，可看。
在场的《王阳明》
《王阳明》是2021年在央视播出的纪录片，在古今穿梭中讲述了王阳明的传奇一生，导演吴琦。
这是典型的在场式讲述，与《跟着唐诗去旅行》有异曲同工之妙。演员辛柏青以第一人称引领镜头，沿着王阳明的足迹走了一遍。他不断讲述自己的感悟，也不断化身王阳明演绎历史情景。
王阳明年轻时遍求诸学，留下“阳明格竹”的典故，最终精研儒学。入仕后得罪宦官刘瑾，遭遇生死劫。从钱塘江边神奇脱险，然后前往贵州赴任。一路西行一路诗，龙场悟道。
学问既成，事功随之。王阳明文人统兵，壮年时平定匪患，生擒宁王。继而回乡讲学，致良知，传习录。晚年远赴广西平贼，客死他乡。临终前说“吾心光明，亦复何言”。
这部纪录片的时间线较为清晰，通过诗文书写和文献记载，以及演员的寻访，不断深入王阳明的精神世界。当我们跟着镜头来到“阳明小洞天”，虽然不能即刻领悟他“知行合一”的大道，但至少知道了探求真理时的苦心志和劳筋骨。
学问终究需要学术根底和格致功课，不是一部纪录片能讲透彻的。观其好学之志，察其专一精神，睹其力挽狂澜的胆识，证其拯救苍生的心怀，《王阳明》都做到了。
《苏东坡》是无我之境，《王阳明》是有我之境，结构相似，深度相仿，但后者多了些感染力。
革新的《中国》
《中国》是在湖南卫视播出的纪录片，目前正在播第二季。这里主要说2020年底播出的第一季（12集）。
这是美文式讲述。百度百科上说，“该片再现华夏历史切面，挖掘古代中华文明中对今日中国社会最具深远影响的人与故事，回溯中华文化渊源，为观众呈现悠悠千年古国的精神图腾”。风格不言自明。
《中国》基本是《河西走廊》的原班人马打造，制作人李东珅、历史统筹沙武田、总撰稿邓建永仍在。导演是李东珅和周艳。摄影指导是电影咖罗攀，作曲中有梅林茂。
重返现场这事免了。今人出镜也免了。纪实流的影像被艺术化的视听取代。长镜头，大景深，虚拟场景，精致调色。
从头到尾都是演员演绎历史人物，除了没台词，跟电视剧没什么区别。叙事依赖画外音，抒情靠形体和音乐的配合。
确实是一个又一个断面，思想源流、政治源流、文化源流都有涉及，又绝不恋战。《河西走廊》给了一个体系，《中国》只给了散点透视的感受。
从诸子百家讲起，开篇就是孔子和老子的对谈。孔子的凄惶人生写了，孟子的自信人生也写了。秦皇汉武的功业写了，孤勇班超的事迹写了。王与马，共天下，写了。魏孝文帝拓跋弘和佛门皇帝萧衍，写了。关陇贵族连续开创四朝，写了。科举制度和《放妻书》，都写了。
明星隐伏期间，焦刚演了孔子，于朦胧演了汉武帝，汪涵演了楚狂人...
创作团队的历史功底是有的，举重若轻。史料取舍的标准是什么？
一是喜欢组CP，孔子和老子是一对，杨朱和墨子是一对，王导和司马睿是一对，秦始皇和隋文帝遥相呼应。到了第二季里，李白和杜甫 、张居正和海瑞也互为映照。
二是喜欢辩论。孟子在稷下学宫开讲：杨朱无君，墨家无父，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东晋初立，琅琊王氏执掌大权，王导为相，王敦领兵，兄弟二人忠奸不同道。
三是追求戏剧性。萧衍治国，儒道佛试过一轮，最后选定以佛治天下，自己也遁入空门。国库几次出巨款，把皇帝赎回，临朝理政。他文治武功都不差，偏偏遇到亲人背叛，心灰意冷。后又遭部下背叛，囚死宫中。没有人比他的人生阅历更奇诡的了。
四是追求正确性。魏孝文帝只活了33岁，很多事还没完成，但他是促进民族融合的标志性人物，合该大写特写。盛唐气象万千，重点选了《放妻书》来写，呼应今时婚姻自由平等的主张。
如果不知情，很难想象《中国》是《河西走廊》团队的手笔。眼睛一眨，硬核变软核，大汉变美女。
美食纪录片繁盛，就是感官叙事的胜利。历史纪录片奔向轻歌曼舞、色香俱佳，同样是着眼感官服务，争取制造刚需。
我不反对包装，更不反对美。不过历史人文纪录片，我觉得是知识第一，见识为本，不要过于碎片化和茧房化。如果走完华丽的一程，只是验证了已有的观点和资讯，未免觉得时间的使用有些奢侈了。
当然，这是求全之责。在现有的纪录片阵列中，《中国》仅以独树一帜的视听美学就值得一看了。它很可能引领一个潮流。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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