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A历史上第一位黑人球员在正式比赛中亮相的是什么样
“当听到他们播报首发名单，听到自己的名字，然后一路小跑到场上时，那种感觉...”
厄尔·洛伊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时刻。但是考虑到当时的环境，这真的很重要。”
洛伊德谈论的是1950年10月30日华盛顿首都客场对阵罗切斯特皇家的NBA比赛。
比赛的过程相当平淡，皇家在首节便建立起了两位数的领先优势，并在此后两节时间里不断扩大分差。羸弱的首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垃圾时间勉强挽回颜面，将最终比分定格在70-78。
这场比赛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厄尔·洛伊德代表首都出场，成为了NBA历史上第一个在正式比赛中亮相的黑人球员，揭开了NBA赛场“种族融合”的帷幕。
其实黑人与职业篮球在1950年之前已有不少联系。1902年11月7日，年仅18岁的黑人巴基·卢在新英格兰篮球联赛中代表家乡球队马塞诸塞州洛厄尔出战，成为了职业篮球史上第一位黑人球员。作为报酬，他得到了5美元。
20世纪20年代，纽约复兴与哈林环球旅行者先后诞生。作为两支完全由黑人球员组成的职业篮球队，复兴与旅行者在1939-40年分别夺得世界职业篮球锦标赛（包括NBL在内的美国主流职业篮球联盟都会派队参赛）冠军，可以说是他们让篮球界开始正视黑人在篮球场上的能力。
复兴在1947年做出一次大胆的尝试：他们向刚创建一年的BAA提出了加盟申请。不出所料，BAA拒绝了他们的申请，并且不少球队管理者会将对黑人球员的抗拒态度带到今后的NBA当中。相比之下，NBL对待“种族融合”的态度则要开放一些。
在此文中我提到芝加哥斯蒂贝克曾在1942-1943赛季一口气签下6名黑人球员。此外，1946年环游者球星波普·盖茨、威廉·多利·金分别加盟罗切斯特皇家与三城黑鹰，两人都打完了一个完整的赛季。在NBL的最后一年，底特律流浪国王由于经营不善在赛季中途退出，正是复兴接替他们打完了剩下的40场常规赛。但在1949年两大联盟合并后，黑人球员在NBL的经历很少再被提起。
在度过了一个“纯白”的处子赛季后，NBA的种族藩篱终于在1950年被劳尔·洛伊德打破。洛伊德本人却始终认为库珀才应该被当作NBA的第一位黑人球员被铭记：“我始终相信，如果查克·库珀没有被选中，华盛顿就不可能选择我。我怎么会比库珀重要呢？”
虽然洛伊德这么想，但事实是他在2003年就以贡献者的身份入选了奈史密斯名人堂，库珀则要等到2019年才会入选。
不过与洛伊德对自己的NBA经历较为正面的评价不同，库珀在退役后的一次采访中毫无保留地控诉了球场内外的种族歧视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人们说，对于一个50岁的人来说，我的外表看起来还很不错。但是我受的所有伤都是心伤……我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内在的，在我的内心深处，在篮球界盛行的体系当中。”
1959年，埃尔金·贝勒在辛辛那提被当地旅店拒绝入住，愤怒的他拒绝在之后的比赛中出场，并说出了那句“我希望被当作人来对待，而不是关在笼子里等着出来表演的动物”。
其实贝勒的遭遇在种族隔离的社会背景下十分常见，洛伊德、库珀等黑人先驱都曾深受其害，可是他们没有贝勒那样的名望以支撑自己发声，他们的对策便是忍受。
“我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儿，我只知道他会待在黑人聚居区的旅店里。”库珀的妻子伊娃说，“他说旅店的门没有锁，为了防小偷，他必须把家具堵在门口。有那么一天晚上他忘记把门堵上，结果就有一个家伙闯了进来。查克和那家伙打了起来，他必须这样做来保护自己。”
“有一次，我们去北卡罗来纳打一场表演赛，那儿的酒店拒绝让库珀入住，于是他决定返回波士顿。我决定和他同行。”库珀在波士顿凯尔特人的队友鲍勃·库西回忆道，“当我们到达火车站，去上厕所时，我看到了厕所门上标记的黑人和白人标志...我们在站台上等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我不想讲出任何可能会让他更加伤感的话。这一切让我感到尴尬，因为连我自己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最令库珀感到难忘的，是来自球场对手甚至队友的不尊重。1952年2月17日，库珀代表凯尔特人对阵密尔沃基老鹰，一位老鹰球员当着库珀的面称他为“黑杂种”。两人爆发冲突，库珀被驱逐出场并受到了联盟的罚款。尽管NBA官方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取消了对库珀的惩罚，但库珀受到的伤害已经无法被撤回了。
1954年，库珀被凯尔特人交易至老鹰，在一场于路易斯安那进行的表演赛开始前，他被主教练里德·霍尔兹曼请上了看台，原因是“这里的七千名球迷不想看到黑人打球”。库珀在球员通道旁的记者席坐下，和队友们一个个击掌致意，但轮到鲍勃·佩蒂特时，这位出生于路易斯安那的白人球星直接无视了库珀。“在那样的环境下，也许我应该理解他的选择。但是，他的做法真的代表了许多。”库珀回忆道。
1956年，库珀从NBA退役。“他应该很高兴这一切结束了...”伊娃·库珀说，“尽管他是第一位开拓者，但我不觉得他真的享受这段经历。我觉得他感到很痛苦。没有人会喜欢痛苦的滋味。”
在日后的采访中，库珀直言联盟内外根深蒂固的种族观念断送了他成为球星的可能：“那时篮球界不允许出现黑人球星。白人管理层知道白人球迷不会接受一个黑人成为明星，所以，如果你想打球，你就必须成为一个蓝领球员。”和库珀同年进入NBA的“甜水”克利夫顿也不止一次地发表了同样的看法。
但比起社会背景和联盟整体环境，我本人更倾向于把黑人球员成败的因素归结于球员本身的能力以及所处球队对其的定位。如果篮球界真的不允许出现黑人球星，那么该如何解释唐·巴克斯戴尔在1953年入选NBA全明星的经历呢？当时离库珀等人打破联盟种族藩篱也就不过三个赛季。
时任凯尔特人主帅里德·奥尔巴赫对库珀的言论表达了强烈的抗议：“只要我有一个能够得分的球员在队内，我才不管他是黑皮肤还是绿皮肤。”在奥尔巴赫看来，库珀的特长就是篮板球和防守，得分并不是他的强项，所以并不存在压制库珀的出手数以使他无法成为球星一说。库西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事实是库珀真的不是一个出色的得分手，如果他把肤色作为借口，我会很失望。”
巴克斯戴尔入选全明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的真实能力。事实上，同时代球员/教练对巴克斯戴尔的评价明显比库珀高出一个级别。1958年NBA得分王乔治·亚德利称巴克斯戴尔为自己的英雄，比尔·拉塞尔更是将巴克斯戴尔比作“皮蓬之前的皮蓬”。
考虑到巴克斯戴尔的成功，再考虑到奥尔巴赫在其执教生涯中对黑人球员使用的超时代性，库珀的观点或许不太能站住脚，即便NBA的大环境对黑人球星抱有恐惧，这也不至于成为扼杀黑人球星成材的最关键原因。
在库珀等人进入联盟后，臭名昭著的配额制度的确长期限制着NBA联盟里的黑人球员数量，但比尔·拉塞尔、埃尔金·贝勒、威尔特·张伯伦等人在进入联盟后很快展示出了改变联盟格局的能力，并成功动摇了联盟/球迷对黑人球员一贯的敌视态度。
从50年代中后期开始，在风起云涌的民权运动与黑人顶级球星强大实力的双重刺激之下，配额制度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尽管白人主义并未在NBA销声匿迹，但黑人球员开始不可阻挡地成为这个联盟的主流力量。
“当看到现在每支球队都有九到十名黑人球员时，我感觉棒极了。”洛伊德说，“我在想，这些孩子能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像查克·库珀、克利夫顿、巴克斯戴尔和我这样的家伙究竟有多大功劳。”“他们并不清楚我们到底做到了什么。但是我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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